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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部分（第2页）

“来杯黑咖啡、一份提拉米苏。”子豪点完咖啡甜点，便走进了十七号格子间。

格子间里很安静、很空旷，没有他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，一切如旧，甚至连那副镶在镜框里的一对男女亲吻的黑白剪纸侧影，也还倚在墙壁上，相亲相爱着。

咖啡上的很快，子豪习惯的端起小巧的黑色咖啡杯，先呷一小口，苦味里包裹着的醇、酸、甘、香、涩五味，一起拥挤着激战他敏感的味蕾，那有些霸道的原始粗犷汁水，在浓黑里似乎暗含某种神秘。让他觉得，也许，这正是中国人对这舶来品若即若离，又不愿拿它取代茶饮的根源所在，对中国人来说，茶更有历史也更亲民，茶里的苦涩和氤氲的醇香；总是会凝结着说不完的故事，它更是不分阶层垂手可得的家居上饮。

二

四年前的今天，可以说，是他韩子豪人生中，最灰暗也是最低迷的一天。连续差不多十天没出家门的他，在接了两个电话后，躺在床上，让整个身体全部打开，伸成个‘大’字，用精神在中间画了个分界线，然而，身体里的两个自我你来我往、此消彼长的争斗了两个小时，依然毫无结果，最后，他决定先给已经几近虚脱的身体增加些人类的能量，然后，再决定何去何从。

所以，那晚，当拖着疲惫身体走出超市等红绿灯时，在一辆闯灯强冲斑马线的渣土车即将压到一个人影时，他本能地竭尽体力上前抓回了那个人，一切只是发生在刹那间，甚至连一秒的思考犹疑都不能。

后来，回过神来，他才发现，不及思量的举手之劳，抢出的，是个女孩。而当他听那女孩的话，身体虚脱的坐到墙根时，却有种奇妙的感觉：他刚才好像不是挽救了另一个生命，而是在车轮下抢回了自己的灵魂。

他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。

那天，他无力的倚墙坐那，静静地看那个扎着高马尾，身着牛仔短裤白色针织运动短衫的女孩，帮他收拾好东西、又跑去给他买医药用品、小心地帮他包扎，还用呵护小孩子的口气提醒他……那一切做的自然而和善温暖。

吃过她的菜瓜，恢复神智的子豪还发现，她不仅仅纯良，而且长得也极其纯净靓丽：白白的皮肤、浓而长的眉毛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，挺直的鼻子使整张脸立体而生动。他在心里对自己冷冷暗笑了一下，或许，真的活过来了？因为，许久以来那早已封闭的灵魂和瞎了的眼睛，好像功能恢复，又能感知善和美了。

那天，拿着女孩装好东西的牛仔包，子豪之所以什么也不问就背过身，挥手告别，是因为他觉得，如果他真的活过来了，那么，明天，他就要远走高飞，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都市，也许，这次邂逅，就是今生和这陌路女孩的唯一缘分。

他没想到，那天回到住处，他就开始后悔不迭，因为，那女孩的身影、脸庞和善意的浅笑，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，挥之不去。

特别是面对从牛仔包底部掏出的，那女孩默默塞给他的那包‘水果皇后’山竹，他更是觉得自己仿佛遗失了一粒举世罕见的宝贵珍珠。

这个不期而遇的女孩，让他自忖且喟叹：

原来，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双面娇娃；

原来，被女人呵护的男人，是这么的温暖又有幸福的存在感！

原来，我得到的爱，并不足以让我无穷尽的付出，我为什么要做个逞强的施爱者呢？或许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心中有大爱的男人！

三

也许，是上天听到了子豪内心的渴望和祷告，第二天，天空居然电闪雷鸣，整个城市沦陷于大雨滂沱。

飞机无法起飞，根据天气预报，班机无限期后延，回家等候通知。当整个航班的人怨声载道，开飚国骂时，子豪却是表面风平浪静，内心欢呼雀跃。

回到家，他赶快将用塑料袋收好的牛仔包拿出来，一寸一寸的翻找，结果，翻遍个整个包，只找到了一张名片般大的、咖啡色和白色相间色彩的“十七格的缘分”咖啡厅的打折宣传卡，‘十七格’三个字用黑色水笔重重的圈画了起来，除此之外，一无所获。

因为住得近，他对那一带还是比较熟悉的，加上那天那女孩的气质和穿着，他判断应是超市和咖啡馆之间那所学院的学生，所以用塑料布包好牛仔包，他就扑进了狂风暴雨中去了，为了醒目，还故意用心的穿上了和昨天那女孩色系质地一样的牛仔裤子、白上衣，他期望能引起那女孩的注意。

学校很大，学生很多，不知姓甚名谁，真的无从下手，他怕自己不够瞩目，所以，故意在开饭时间，站在暴雨中以吸引眼球，但他竟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，他自己早已不是昨晚的景象，他已剃掉胡须、理了头发，完全变成了英俊、清爽、又抖擞的一枚帅男，就是那女孩看到他，也完全不会认出来的。

不过，他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差，他不知道，他想见的那个女孩，那天，去赴了另一场令她心碎的约会，根本没去食堂，也不在学校。

他们彼此错过了，在那个下雨的夏日里。

后来，每一个夏天，子豪都会回国，回到这间‘十七格的缘分’咖啡馆，等待到十七格子间喝一杯黑咖啡、等待能和那女孩再一次遇见。

因为一直没有机缘，所以，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，子豪也一步步地减掉了原本厚重情感的砝码，最后，他甚至想：只要让我见一面，不管她独自也好、和男朋友在一起也好、有个可爱的孩子和丈夫陪伴也罢，我都不会介意。只要她幸福，依然快乐，怎么都好。

不知为什么，他脑中一直有个画面，是他给那个女孩勾勒的幸福画面，他不容那个女孩在他的心里、在他的头脑中失去笑容，那是他见过的最阳光最不含杂质的笑容，是那个笑容拯救了他，让他的世界又有了美好和希望，他不求占有，只要默默关注也会心满意足的。

那个单纯的笑脸，是一张不容灰尘和泪珠污染的面容，他可以收敛起自己桀骜的性情，但绝不会收敛对那个女孩美好的浪漫情怀，他做不到。

所以，今天，他又来了，在他们邂逅整整四周年的纪念日，看着挂在墙上那一对亲吻的剪纸璧人，他不无遗憾的小声说：丫头，常言道：事不过三。今年，我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等你了，过了今天，我就会放弃这种傻傻的守株待兔式的等待。今后，我俩相遇与否，就要看老天的垂怜了。

说到这，他心里竟然有被掏空的感觉，有种与心中爱人诀别的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