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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厅正中央摆着张双人大床,床上躺着个安静熟睡的人影,被子搭在他身上,勾勒出裴溪洄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和线条,是哥哥。
他平躺在床上,抬起一条手臂盖住眼睛,睡得那么熟那么乖巧,可裴溪洄看着却只觉得心疼。
被弟弟伤透了心的哥哥,没有地方可去,没有人能倾诉,只能躲到这里,来找这些“不会说话的弟弟”获得一丝微薄的安慰。
裴溪洄轻声走到床边,半跪下来,把脸搁在枕头一边,看着哥哥手臂下露出的一小点睡脸。
英俊的脸很苍白,眼下两条乌青,嘴唇干巴巴的,长时间没喝水的样子,离近才看到他挡着眼睛的手背上,贴着块输液留下的胶带。
输过液了就好,裴溪洄稍稍放下心,帮哥哥掖好抖开的被角,取出他耳朵里的有线耳机。
记忆中哥哥没有听着音乐睡觉的习惯,裴溪洄把那耳机放进自己耳朵里,想知道哥哥在听什么。
一道稚嫩的童声传进耳朵。
“哥哥哥哥!月亮是不是一块大大的糖啊?”
“不知道,或许吧。”
“如果是的话,会是什么口感呢?甜甜脆脆的吗?”
“你想吃甜甜脆脆的糖吗?”
“想!我今天晚上要向月亮大神许愿,求她给我们糖果吃。”
“不用许愿,你闭上眼睛。”
“好!”
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拆开塑料膜的声音,十四五岁的靳寒说:“睁开眼睛吧。”
小裴溪洄兴奋地大叫起来:“哇哇哇!棒棒糖!还是双层的!”
“哥哥舔舔,哥哥吃第一口。”
耳机里“砰”的一声,应该是他蹦起来把糖递到哥哥嘴边。
靳寒象征性地舔一口就把糖塞进他嘴里,说:“再想吃糖不要和月亮许愿,来找我许。”
“找哥哥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?”
“不一定,但我会尽力。”
“嘿嘿,那我要许愿让哥哥的愿望全实现!”
这段音频并不是特别清晰,还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,因为它是裴溪洄刚被靳寒捡到的那一年录下的,用不到一百块在旧货市场淘来的翻盖手机。
那时靳寒十四岁,这段音频他听了十八年。
裴溪洄甚至不知道哥哥为这段话录了音,就像他不知道哥哥留下了他每一岁的照片藏在一个温馨的古堡里,后来还被他误会那是要囚禁他的地狱。
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哽咽,裴溪洄侧躺着默默哭泣,泪水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开辟出两条小溪,顺着鼻翼滴在床单上,一滴一滴,在水杯里荡起涟漪。
他从饮水机下拿起水杯,喝了一口,走到哥哥面前,想要喂给他。
靳寒突然睁开眼睛。
裴溪洄吓了一跳,嘴里的水“咕嘟”咽了下去。
“出去。”靳寒只看他一眼就扭过身,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。
裴溪洄半跪在床下,朝他伸出手:“出不去了,我没有鞋子。”
这一定是全世界被拒之门外的人能想到最蹩脚的理由,但对靳寒就是有效。
他支起上半身,看向裴溪洄的脚。
原本白净光滑的一双脚丫,现在满是血迹和脏污,玻璃碎片和石子划出的乱七八糟的伤口,热可可烫的一片肿起的水泡,甚至还沾着两片在外面蹭到的草叶。
靳寒重重躺回床上,攒着眉,骂了句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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