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喉间每咽一口唾沫都疼得钻心,李浦和睁开眼,帐顶绣着的金线鸾鸟在晨光里洇开模糊的影,倒像是阿姊几天前隔着白纱看他时,那双蒙着水汽的眼。
一夜宿醉后让他头痛欲裂,眼前的重重黑影压在视线里,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。
“水……”
李浦和哑着嗓子唤了一声,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。
他掀帐坐起,长发散乱地垂在肩头,玉冠歪歪斜斜挂在床柱上,流苏扫过昨夜被他摔碎的酒坛碎片,发出细碎的响。
床边伺候的小厮连忙捧来醒酒汤,青瓷杯盏触到指尖时,才惊觉自己的手在抖,茶水倾洒在锦被上,洇出深色的水痕。
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
“回殿下,巳时叁刻了。”小厮垂首回话,声音细若蚊蚋,“太医说您昨夜饮了太多烈酒,特意嘱咐要静养……”
李浦和眼前一阵发黑,昨夜被酒精麻痹的记忆骤然回笼。他想起了自己抱着酒坛在廊下吼的浑话——“她要走便走,我才不稀罕去送!”
昨日是阿姊出嫁的日子。
另一小厮怯生生地走进内殿,见地上的狼藉,脚步顿了顿,“殿下,要不再传些早膳?御膳房新做了您爱吃的蟹粉小笼……”
“魏西行他人呢?”他一脚踹翻了床边的矮凳,玉带上的活环撞在柱上,发出刺耳的脆响。外袍还没系好就往外冲,冰凉的晨露沾湿了赤着的脚踝也浑然不觉。
“魏小将军天不亮就护送公主殿下出京了。”
管事匆匆赶来,话音未落就被李浦和揪住衣襟,“出京?往哪条路走的?快备马!我要去追她,我要去给阿姊道歉!”
“殿下,仪仗队已走了十二时辰,此刻该到通州驿站了……”
“蠢货!都是蠢货!”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,额头撞出红印也不觉疼,“我怎么就信了你们的鬼话?我怎么能不去送她?”
阿姊临行前,他还在赌气。
她那么怕黑,那么怕生,此去漠北千里迢迢,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。
他不是故意赌气不去送她的,他只是气父皇偏心,气魏西行知情不报,气自己没本事护住她。阿姊那么聪明,肯定能明白他的,对吧?
她会不会在马车上偷偷掉眼泪,会不会怨他这个弟弟没用,连最后一面都不敢去见她?
她会不会觉得,自己这个胞弟,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她?
想到这里,李浦和又急又气,大骂一声,“快点!”
“殿下,马已备好。”小厮不敢怠慢,连滚带爬地往外跑,牵着一匹乌骓马在廊下等候。
李浦和翻身上马的瞬间,忽然瞥见院角那株被他折了枝的海棠,这花是去年阿姊送来的,说他院里该添点活气。
然而现在没时间多想,他一夹马腹,乌骓马嘶吼着冲出府门,青石路上溅起的碎石子打在朱漆门环上,发出急促的声响。
刚到宫门前,就见禁军统领拦在路中,神色慌张地跪伏在地,“殿下,不好了,梧桐院……走水了!”
“你说什么?”李浦和翻身下马时太急,险些绊倒,“哪个梧桐院?”
“是、是五公主殿下的寝宫……”统领颤声回答,“火势太大,今早才扑灭,里面的东西全烧没了。”
什么?烧没了?
那里藏着他半个人生的回忆,藏着他和阿姊所有相依为命的痕迹,怎么可能会烧没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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