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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2章 如果那个人是我呢（第1页）

“那个时候我才明白，罐头厂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工艺和设备，而是在于人。”

段延亮叹息一声，又道：“当时，厂领导让人向我传话，意思是只要我把那份申请里的钱提高到两万以上，帮助他们捞钱，那他们也不会亏待我，弄到的钱里也会有我一份，最少也会有两千左右。

说实话，那时由于我和梅梅正在筹备婚事，确实需要一笔钱去购置各种家具家电、生活用品。如果能拿到那两千块钱，可以多买很多东西。

但我还是拒绝了，我回到家乡，是来为家乡做建设的，而不是当蛀虫的，我不能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。

于是，我直接撕毁了那份申请……”

段延亮选择了清清白白做人做事，但也因此遭到了“报应”，厂领导看他不顺眼，各种明里暗里对他进行批评、穿小鞋，对他的工作进行阻挠。

“无论他们怎么找我的麻烦，我都不予理会。”

段延亮说道：“即便厂里领导不支持我做事，我也要做。一方面，我自学了电工、焊工、铆工等方面的知识，利用一些废旧的物件，自己尝试动手加工物件、改造设备。

另一方面，我和梅梅省吃俭用，拿出自己家的一部分钱来买那些自己没办法加工制作的东西。

当时的我心里想着，领导不支持也无所谓，只要那些普通职工支持我，愿意帮助、配合我做事就可以了。

等我做出了成绩，自然可以获得肯定。

但是……”

他又叹息一声：“我怎么也没想到，那些普通职工也不愿意支持我。

他们每天上班时的态度极其散漫，工作懒懒散散，对待安排给他们的任何事情都非常敷衍，根本就不配合我。

我向他们讲道理，说如果我们把事情做成了，就可以让工厂效益变好，可他们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，说反正都是国家发工资，干好干坏一个样，费那么大力气做什么？

他们还说，厂领导都不管的事，我这个小小的技术部部长却这么积极，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。

甚至还有人说我这种行为是上蹿下跳，想通过积极表现升职做厂领导……”

段延亮说到此处，眼眶泛红，有泪水在眼里打转，可见他受了多么大的委屈，承受了何等的心理压力。

上上下下的不支持、不理解，使得段延亮的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，他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，但后来还是打起精神，无论别人怎么说、怎么做，自己都要为自己的岗位负责，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。

他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方案和计划做事，通过很长时间，慢慢改良了工艺，改进了设备，但此时罐头厂的情况已经愈发不堪，连工资都只能发一半了，大家都在各谋生路，领导们还在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手段吃拿卡要，普通职工则有的从厂子里顺了罐头拿出去卖、有的人上班时间过来露个脸就偷偷溜出去打零工，整个罐头厂的运转已经陷入瘫痪状态，根本没有人在乎段延亮做了什么，也没有人配合他去检验他的改良成果。

“说实话，直到现在，我也不知道我做的那些改进，实际效果到底如何。或许，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吧……”

段延亮的情绪消沉，叹息道：“不过，无论实际效果如何，都没有任何意义了，罐头厂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，我听我在县委工作的同学说，县里已经要把罐头厂卖掉了。

而我也不打算继续在罐头厂上班了，我同学帮我询问了县政府领导，领导说可以照顾我的情况，再把我安排到农业局工作。可能等下个月，调令就会下来，我就要到农业局上班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既有种解脱般的如释重负感，又有着说不尽的遗憾：“我怀着回报家乡的期望去了罐头厂，在罐头厂里待了两年多，却白白浪费了两年多的光阴，没有做成任何事情，也没能做出任何贡献。

希望到了农业局后，我可以发挥一些作用，为咱们县里的农业发展尽一份力吧。只不过，我大学读的是食品专业，也不知道到了农业局后，能够做些什么……”

看着情绪复杂的段延亮，苏长青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你刚才也提到了，罐头厂要被卖掉了，等罐头厂换了人去管理，情况说不定会发生变化呢？

难道你就不想继续在罐头厂里再待一段时间，等新的老板接手后，获取他的支持，去实践检验你的改良方案吗？那样的话，你也不至于去做那些专业不对口的工作，怀着一身食品专业的本领，却没有用武之地。”

“罐头厂的情况已经糟糕透了，谁会愿意接手那么一个烂摊子呢？”

段延亮摇了摇头，轻叹道：“我听说如果想接手罐头厂，就要把之前厂里拖欠职工的工资全部补齐，还要另外再拿十几万的转让费。我算了算，一共需要三十多万。谁会傻乎乎到花那么多钱，去买个破烂企业呢？

依我看来，短时间内，罐头厂恐怕是卖不出去的，而我这边，又需要用钱，实在是等不起了，我得去农业局上班挣工资，把借同学的钱还上，还要准备孩子出生的花销。

另外，青禾牌红烧肉罐头的名声已经不行了，现在大家要么买卤肉，要么买北山牌红烧肉罐头，根本没有人愿意买青禾牌的罐头。所以说，即便有人把罐头厂买下来，恐怕也不会傻乎乎地继续做罐头，应该会转做其他产品。那样的话，我的改良方案同样也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
所以说，算了吧。

对于我来说，离开罐头厂，才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
“那，如果……”

苏长青注视着段延亮，笑呵呵道：“如果有人真的傻乎乎地接手罐头厂，并且傻乎乎地打算继续做罐头呢？你会留在罐头厂吗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？”

段延亮摇头失笑，道：“能拿得出三十多万的，都是大老板、聪明人，以他们的脑筋，不会做出这么傻的决定。”

“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傻呢？”

苏长青笑眯眯地抬起手，指了指自己：“而且，那个人……就是我呢？”